莫初初離開宋耀住處，許是發洩過了，心情痊愈了許多。回到酒樓，直上三樓雅間。

“慕哥哥，莫姑娘一人撐起酒樓，想也是不易，我們這次回來，不如多住些時日。年關較忙，我們留在這裏或許可以幫上什麽。”

剛一進門，一道婉轉的聲音響起。莫初初挑了挑眉，慕哥哥？莫非是沈慕回來了？走近兩步，便見一道陌生的身影，端坐在沈慕身側。一襲白衣勝雪，纖細腰身不及盈盈一握。如鴉翼的青絲挽起，露出頸間一截凝脂肌膚。

光線落在少女身上，少女處在暖光之中，柔和而靜美。單是看著，便教人心下舒坦。莫初初走近，少女聽聞腳步聲逼近，緩緩轉過頭，眼中化開一點驚艷。旋即緩緩起身，對著莫初初點了點頭。後者心下微動，單憑這一點舉止，便對此女子心生好感。

沈慕這才察覺到房間中多了一人，見是莫初初，眉眼間多了幾份笑意，亦是起身。道：“初初，你回來了。”

“先坐。”待幾人皆坐下，看了沈慕一眼，挑了挑眉。“這位姑娘是……從揚州過來？”此話已問得明明白白。沈慕亦是大大方方地介紹著：“這便是我在揚州結識的姑娘，林雅。”

林雅看著莫初初，淡淡道：“你好，姑娘便是莫姑娘吧，慕哥哥時常提及你。”雖是含著笑意，但這話卻極為敏感。莫初初下意識看了沈慕一眼，眼底閃過一絲覆雜。通常來講，當女子對另一位女子這樣說時，多半是將對方劃入了情敵的範圍，心下定是不悅。

不由細細打量著林雅。女子柳眉杏眸，剪水雙瞳，含著幾分真誠；膚若凝脂，白裏透紅。瓊鼻櫻唇，下顎微微收起。頸間肌膚如雪白皙。舉手投足間，淡淡的書卷氣自然流露，端的是氣質如蘭。

莫初初只一眼，便在心中下了定論。此女子教養極佳，眼中亦無雜質，所言定無二意。思及此，一手支著下巴，眼中點點狡黠，看了沈慕一眼，道：“按理來說，我應叫你一聲嫂嫂。”語氣幾分戲謔。

“嫂嫂？莫姑娘怎知我與慕哥哥將要成婚……”說到一半，聲音戛然而止。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，忙微低了頭，雙頰羞紅，嬌嗔著辯駁：“莫姑娘休要胡言，我與慕哥哥還未成婚。”越是說著，臉色越是羞紅。

莫初初一怔，頓時咯咯直笑。沈慕看了她一眼，眼中幾分哭笑不得。佯裝怒意。“初初，雅兒臉皮薄，你休要胡亂開玩笑。”話雖如此，語氣中卻半點責怪，眼底點點寵溺。

莫初初嘴角一抽，林雅臉皮薄，難不成她臉皮厚？伸手在自己臉上摸了摸。林雅看在眼中，掩唇輕笑著。臉上紅暈漸漸褪去。

“婚期定了嗎？”提及此，正了正神色。看了林雅一眼，又看了沈慕一眼，只覺兩人郎才女貌，實為絕配。也終於明白沈慕為何會與林雅在一起。後者容貌身段皆上等，撇開這些庸俗的來說，她亦是蕙質蘭心，應是飽讀詩書，精通六藝。

此女子配以沈慕，恰到好處。莫初初是打心底裏祝福他們兩個，佳人成雙，乃是人生一大喜事。沈慕看了林雅一眼，眼中化開溫柔細膩。“時間還沒有確定下來，確定之後定會教人通知你。”

“莫老板家大業大，莫要忘了送份大禮。”聲音點點笑意。幾句玩笑，無傷大雅。雖未相處多久，但林雅亦覺得莫初初與其他女子不同，舉手投足間盡是灑脫。

“喲，這還沒成婚呢，便一唱一和的。”聲音中亦帶著笑意。莫初初支著下巴，歪著腦袋，眼中點點狡黠。林雅臉色又是一紅，端著茶杯喝了一口。沈慕深知她灑脫慣了，向後靠去，看著她，正了正神色，道：“你也不小了，現下世子即將成婚，你有什麽打算？”

“打算？什麽打算，酒樓的生意蒸蒸日上，暫時還沒什麽打算。”端起茶杯，一飲而下，猶如飲酒。苦澀灌滿口腔，莫初初秀眉微皺。林雅心下一動，暗地裏扯了扯沈慕的衣角。後者怔了一下，雖已會意，卻仍是說道：“初初，我一直把你當做妹妹來看待。事已至此，你一個姑娘，耽擱不起。”

莫初初今年十六歲還是莫府的二小姐，風華絕代。按理來講現在早該有一波一波上門提親的人了，然而直到現在，甚至沒有人知道她這個人的存在。看眼過了年關便是十七，女子到了這個年紀若還未有人登門提親，傳出去總歸會遭人笑話。

她亦清楚這個年代就是如此，本應入鄉隨俗，她卻仍是心懷不甘。戀愛成婚本是一件美好的事情，不應該因為年代而受到約束。

“沈慕，這事我還沒有考慮過，若不能夠跟喜歡的人在一起，我寧願孤身一人。”語氣帶著一一股子決絕。見沈慕似是還要開口，趕在他之前又道，“你們剛來，待會兒教王天為你們接風洗塵，我出來許久了，也該回去了。”邊說著邊起身。

“莫姑娘……”林雅看了沈慕一眼，眼神幾分責備。後者微皺著眉，看著莫初初出了屋子，嘆了口氣，道：“有些事情，早晚要經歷的。”莫初初在感情上，註定了會坎坷。

窗外雖已放晴，但路面的積雪仍可證明不久前有一場大雪，光臨過世界。

莫府，正門擺滿了聘禮，皇宮侍衛守在周圍，不願處圍了一大群百姓。莫初初走近，皺了皺眉，心中忽然升起一種不太好的預感。加快了腳步，從正門而入，一路上皆沒有看見宮中的人，右眼皮跳個不停。府中的下人看她的眼神皆帶著一絲詫異，那種又敬又怕，還帶著一點不可思議的眼神，教人心底生寒。

“莫二小姐什麽時候能夠回來？”一道尖細的聲音傳了出來，莫初初心頭一突，這聲音不是……宮中的宦官？可怎麽會出現在別院中？莫非是她與宇文錦的事情被皇上發現了？可要說發現，也早該發現了，怎麽現在才派人來抓她？還是說有其他事情？電光火石之間，腦海中閃過數個疑問。

“梁公公，還請您稍等，已經派人去尋莫初初了。”莫天洛擦了擦額頭的汗水，心中對莫初初的厭惡又升了一個高度。眼前之人乃是皇上身前的紅人，皇宮裏的嬪妃們皆要讓他三分，更何況莫天洛只是一個四品官員，惹怒了梁公公。他是吃不了兜著走。

梁公公看了一眼已下沈的太陽，金色的餘暉打在這個公公身上，本是暖色，但從他眼中折射出來，便帶了寒意。十一月中旬已臨近深冬，梁公公將自己悟得嚴嚴實實，但他身後那一排托著嫁衣的侍女，本便沒有穿多少禦寒的衣服，現下凍得牙齒打顫，臉蛋通紅。

“莫大人，小的等多久都是小事，可皇上等不了，婚事等不了，你看這眼看就天黑，莫二小姐怎的……”剩下的話不用明著說出來，在場的人也應該明白。

“公公？不知來此有何貴幹。”一道夾雜著張揚與狂妄的聲音響起，滿院寂靜。陸鳳聽見自己女兒的聲音，連忙帶著柳兒走了過去。“初初，這些人說什麽奉了皇上的命令……”

“這位便是莫二小姐？可真是教奴才好等。”梁公公在宮中待久了，什麽樣的主子沒有見過。不過一個姑娘，狂妄又能怎麽樣，還能吃了他不成？還不是要乖乖聽皇上的。看了莫初初一眼，確定了是本人，便從袖子裏掏出生出，自顧自地攤開。

“奉天承運，皇帝詔曰：莫家女溫柔大方，賢良淑德。朕念其……現將莫家女指配於宇文世子，正妃之位……欽此。”看了一眼莫初初，見她仍是站在門口，面色冷漠，眼神譏諷。眉毛一抖，“莫初初，你還不跪下接指。”

陸鳳一臉擔憂地望向莫初初，眼神幾分驚恐幾分疑惑。何時成了莫初初要嫁人？是啊，何時成了她要嫁人。莫初初冷哼一聲，看了一眼莫天洛等人，見幾人皆是回避了她的視線，當下將整件事情猜個八九不離十。宇文錦身子骨弱，這是滿京城都知道的事情，這婚原本可不是指給她的吧？

“梁公公，聖旨上面可有寫是將哪個莫家女子嫁給世子爺？”聲音不帶一絲溫度，隱隱含著怒意。

梁公公掃了一眼聖旨，涼涼的說道：“這是你們莫家的私事，你們關上門怎麽商量都好。現下當務之急便是將聖旨接過去，皇上在皇宮裏還等著奴才回去伺候。”言下之意，聖旨上並沒有寫明究竟是莫初初還是莫清蓮。

莫初初深吸了一口氣，緩緩上前，跪地將聖旨接了過來。此事與梁公公無關，正如他所說。這是莫家的私事，皇上不會管，那他們便關上門好好說一說，為何這成婚的人成了她莫初初。

程薇婷看了莫清蓮一眼，眼中帶著得意。現下莫初初已經接下了聖旨，嫁不嫁可就由不得她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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